无涯(散文)

笔名随笔散文2021-10-14 03:54:240

无涯(散文)

年关,是一个思乡情怯、思亲情怯的时节。好久没见到父亲了,也好久没跟他说说话了,甚是想念。

父亲是一个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男人,就如沧海一粒粟、沙漠一尘埃。他中等身材,大众相貌,小学文化,是农民,打过工,靠着双手和时间,养育着一家人。

父亲的命运应该可以算得上悲惨吧!人生三大丧,他占了其二。十岁左右,爷爷奶奶就早早去世,是二伯把父亲拉扯大;四十出头,母亲去世,父亲一人把我和弟弟抚养。可我从来没有见到父亲丧过,谈起爷爷奶奶,父亲总是自豪的列数他们的“丰功伟绩”;说上母亲,父亲总会细说母亲的善良和坚强。岁月除了在他脸上划了一道道皱纹外,就仿佛停留在他心无旁骛的幼年。

父亲留给我记忆最早的、印象最深的是在我八岁那年。大年初四,我跟小伙伴们在稻田的冰层上玩耍时,不小心掉冰窟窿里。初五凌晨一点不到,我发起了高烧,村上的、邻村的土医生采取种种办法,整整一天过去,高烧不见退。初五晚上十点左右,我浑身抽搐起来,寨邻都作好了办丧的准备,因为每年方圆三五里内,都会有几个小孩像这样而死去。

父亲婉拒了寨邻纯朴而绝情的建议,把我背在背上,戴上头苙,披上蓑衣,捆紧用稻草搓扎成的防滑绳,打着昏黄的手电,一头扎进了漆黑而冷冽的夜色。崎岖的山路,厚厚的冰层,父亲一个裂瘸一个裂瘸的向前迈进,喘息声、脚下“喳喳”冰碎声,传得很远很远,我隐约听到了回音;昏黄的手电光里,不时泛起阵阵白雾,那是父亲的吐气,一串一串的,风中的寒冰都被融化了。不知不觉,喊痛一天一夜的我,睡着了。不过,每隔一会,父亲就会用手拍拍我,轻轻的叫我小名,直到我应他。

当到达十多里外的乡卫生院时,已经凌晨一点多了。可事不遂人愿,卫生院里一个人影、一丝光亮、一缕呼吸声都没有。“医生,救命!”“来人啊!救命啊……”父亲带着呜咽的呼喊在集镇偏僻的小山坳里回荡,他一遍又一遍拍打着卫生院的大门,却越来越慢,全身也颤抖了起来,本是孕育生命希望的房子却似一座坟墓,吞噬着、吞噬着……

当卫生院的挂钟在第六响停止时,一个满身酒气的老人,提着一盏阴森的煤油灯,踉踉跄跄地打开了卫生院紧锁的大门。“医生都放假回家了,初八再来吧!”父亲深深地看了看嘟囔的老人一眼,身子缓缓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旋转,背着我转头就踏上了前往八十里外县城的征途。自那以后,父亲再也没有去过乡卫生院。

母亲去世后,父亲比以往更勤奋了,他每天都戴露而出、披星而息。当朝阳升起,山村里的大人小孩上山干活放牛时,父亲已经割了一担柴草回到了家里,堆在屋墙边的柴草正散发着生的气息,而这个时候,父亲正埋头铡着猪食。当余晖在山的那一边消逝,小山村的灯火交织出丰收的喜悦,半山腰的田土里却还有一个躬着劳碌的身影,那多半是父亲又在借着余光在耕作。那些年,虽然父亲只是一个人在劳动,但我跟弟弟都踏出山村到镇上读小学、上初中,母亲生病欠下的债也一天天在变少、直到归零,原来透风漏雨的房屋也被修缮一新,不知内情的人还多半以为我们家是殷实大户呢!

夜以继日的耕耘,餐风食露的劳作,时间的流速在父亲身上比自然界要快了许多。三年不到,虽然不高但却挺直的身体日趋佝偻,上下身自然形成的夹角从180°到170°、160°、150°……越来越小;时光之刃在他脸上刻下的条纹一道比一道深,不惑之年却写满了古稀的苍桑。寨邻和亲友都忍不住劝说父亲,要么再找一个伴,要么让一个孩子停学,要么……

朝夕相处未曾留意,可当离家求学半年归来的我看到飞速老去的父亲时,心头一阵阵发抖,就像我八岁那年他背着我在乡卫生院一样。那一年,我第一次主持召开家庭会,那一刻父子三人就讨论一个问题“给我们找后妈”。父亲对我们说,母亲才走不到三年,他还不想找;他还说,有很多人都给他介绍过,有比他大十多岁、儿女都已成家的老妪,有无儿无女、刚刚丧偶的三十妙龄,有子女俱有、与他同龄的徐娘,但他一样都没选,因为怕“来了以后对你兄弟两个不好”。

那一年的假期,我们家每隔几天就要开一次家庭会议,不时邀请村里的叔伯娘婶、哥嫂姑祖,甚至有数十里之外的堂舅、堂姨,议题就一个“给父亲找个伴”。后来,父亲渐渐屈服,答应先找找看看。再后来,我们又拥有了一个相对完整的家。

在我们那个六十来户不到三百人的小村庄里,父亲是年纪最小的几个老一辈人物了。也许是他在同龄人中是少有的上过小学的人,也许是他曾经当过生产大队的会计,也许是他做了多年的村民小组长,也许是他从十八岁开始就是村寨红白喜事的总管,也许……!【编辑:远近】在我们这个三百人不到、也没有族长的小家族里,父亲成了举足轻重的话事权人之一,每有大事、都能看到他的身影,每有契约、都能看到他的名字和鲜红的手印。

三年前的夏天,父亲来城里小住几天,有一天跟我聊起村里一庄庄大小事务、人情往来时,他显得那么熟稔、自豪和澎湃。我忍不住笑着对他说:“您现在就相当于小说里家族太上二长老的角色,可别跟那些太上二长老一样犯糊涂哦!”第二天,他就急冲冲赶回村里。他告诉我,家族的族谱有快五十年没有清理了,字辈也只有两代空余了,祖坟也快被踏平了,祠堂老早说修复可到现在都没人来牵头理事……“你们用不着我过多担心了,我想趁着自己还没老糊涂,把家族里的事理一理,给你们留下一条家族的根脉,别让记忆在我们的手里断掉。”

我拿起手中的电话,迅速拔打那个好长时间没有使用却融入我血液中的号码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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